做了一整天的心理建設，駱晉無數次勸告自己，把昨天的事情忘掉，就當什麽也沒有發生過。

而在家裏的段星馳，一整天幾乎什麽事情也沒有做，從臥室的大床坐到樓下的沙發上，也在思考著下一步應該怎麽處理。

說實話他想再試試，為自己爭取一下。

但是又怕自己的舉動太過分會讓駱晉覺得不適。

他是真沒追過人，在這方面毫無經驗，第一次表白又以被拒絕收場，就像一個探險的新手初次體驗就遇見了最高難度的迷宮，找不到正確的路，向左向右向前向後都是碰壁。

他長這麽大，還是第一次對一件事情毫無把握，猶豫不決。

太陽升起又落下，天邊逐漸染上一抹暖黃色。

段星馳站在落地窗前，他沒有看時間，但是在心裏估摸著駱晉快要回家了。

算得還挺準，沒過多久，就聽見門開的聲音。

駱晉站在門口換鞋，手裏拎著新買回來的水果。

段星馳接過來，在門口等了他一會兒，才一起進來。

段星馳其實很想問問他，這一天都做了些什麽。

他很好奇，好奇駱晉在一天的忙碌工作中，會不會抽出那麽一會兒的時間在想他。

但他又不敢問，他怕駱晉有他沒他都一樣，因為他知道，駱晉的辦公室裏以往大概只有他本人和助理林蓓蓓可以進去，他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，那裏本來就不應該有自己的存在，有他陪著的時間與駱晉獨自工作的時間相比起來顯得微不足道。

駱晉洗手換衣服，鉆進廚房做飯，段星馳跟在他身後，幫他洗菜切菜。

今天的做飯過程比哪一天都安靜，但是段星馳像個小跟班一樣，變得格外黏人。

以前不需要他做什麽的時候，他就只是站在一個固定的地方看著，現在是駱晉走他就跟著走，始終保持著一步的距離。

“小馳？怎麽一直跟著我？”

“啊？沒什麽。”段星馳站在那，垂在身側的手緊張地攥了攥，他其實不是故意的，只是下意識想追隨駱晉的腳步。

一聽駱晉這樣說，覺得他可能是嫌自己有些絆腳了，退了兩步靠在了後面的墻上，不再動了。

駱晉感受到身後灼熱的視線，好像透過了衣服烤在他的背上。

段星馳和他表白之後，就算他不想因此影響兩人的關系，但是還是再也沒辦法像以前一樣忽視段星馳經常性的目視。

並且他越發覺得段星馳的目光存在感極強。

“小馳，你出去等我吧。”

他回過頭來，段星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被攆走，有些無辜地看了他一眼，隨後什麽也沒說，點了點頭就出去了，幫他關上了門。

等段星馳走了，駱晉才呼出一口氣來，一回頭才發現鍋裏的菜差點燒糊，他趕緊補救。

慌手慌腳地做完了兩個菜，額頭上都滲出了一層薄汗。

他端著菜出去，段星馳正抱著膝蓋在沙發上坐著，一米九的人這樣的姿勢就顯得很委屈，駱晉知道，段星馳估計是在覺得自己還是疏遠他了。

他本意不是如此，但也不想解釋，讓段星馳誤會也好，也許這一誤會還能對他快點失去興趣，不至於在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上浪費太多時間。

“來吃飯。”

“好。”

段星馳聲音悶悶的，低著頭躲避駱晉的視線，駱晉把筷子遞給他，感覺他不太對勁兒，偏著頭看他。

這才發現段星馳眼圈通紅。

他心裏一空，正想問怎麽了，段星馳註意到他的註視，先他一步解釋道，“沒哭，哥，別看了。”

駱晉收回目光，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兒，他哪裏見過這樣的段星馳，頓時覺得心疼。

可轉念一想，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，他也不知道怎樣能安慰人。

夾了一筷子菜，鹹得齁人。

駱晉皺了皺眉，他剛才太慌亂了，應該是多加了一次鹽，他擋住段星馳夾菜的筷子，“別吃了，做鹹了。”

“沒事兒。”段星馳嘗了兩盤菜，把正常的那一盤往他面前推了推，“哥，你吃這個。”

駱晉自己都覺得太鹹吃不下去，段星馳卻面不改色地吃完了一碗飯，好像沒有味覺了一樣。

飯後段星馳很早就上了樓，駱晉怕他晚上沒吃好不好意思說，又正好有意想哄哄他，去廚房煮了一碗陽春面，給他送到了臥室。

敲了兩聲門，裏面傳來段星馳悶悶的聲音。

“進來吧哥。”

“我剛做的，你再吃點，感覺晚上你沒吃好。”

段星馳搖了搖頭，否定了後半句，但還是很賞臉地吃了半碗。

剩下半碗放在床頭櫃上，他擡起頭認真地盯著駱晉，像是被撿回家裏擔心被再次拋棄的小流浪狗，“哥，我明天還能和你一起去公司嗎？”

“能，能去。”

駱晉揉了一把他的頭發，站起身，“那我先出去了。”

段星馳想和他多呆一會兒，但是抿著嘴唇沒有說出挽留的話。

駱晉抱著電腦在沙發上坐著，他最近事情不多，準備找個電影看看，這一晚上因為段星馳他心裏也有點不好受，剛好放松放松緩解一下。

客廳的燈開得最低檔，這種亮度實在有些催眠。

段星馳快睡覺之前出去看了一眼，駱晉的房間沒有人，樓梯上的壁燈倒是開著。

怎麽這麽晚還沒上來？這個時間駱晉不是都應該睡覺了嗎？

段星馳下樓，才發現駱晉靠在沙發上睡著了。

電腦歪歪斜斜地掉在沙發上，駱晉靠著沙發屈起膝蓋，縮成一團。

段星馳把電腦撿起來放到茶幾上，彎腰湊近駱晉的臉。

“哥？”他小聲叫著，被叫的人並沒有聽見，段星馳聽著他平穩的呼吸，趁著駱晉睡熟，放肆欣賞著這張讓他魂牽夢繞的臉。

鼻梁高挺，唇色深紅，像是一顆剛剛熟透、汁水飽滿的櫻桃，讓人忍不住想用唇舌含住，細細品嘗其中的甜味。

睫毛卷翹，乖巧地蓋住雙眸，段星馳不禁浮想聯翩，如果是這樣的睫毛帶著濕漉漉的水汽受驚一般顫抖會是什麽樣子。

他安安靜靜看了好一會兒，駱晉這姿勢絕對不太舒服。

他在叫醒駱晉和將駱晉抱回臥室之間選擇了後者，小心地托著駱晉的腰和腿窩把人從沙發上抱起來，駱晉竟然比他想象中還要輕，抱起來毫不費力。

段星馳把他輕放在床上，扯過被子蓋住他的肚子。

他在床邊坐下。

表白之後，他其實很少認真看駱晉的臉，因為他不敢看駱晉的眼睛。

都說喜歡一個人就算是嘴上不說，也會從眼睛裏流露出來，他原本是不信的，但是當他真的有了很喜歡很喜歡的人，才發現這話一點都不造假。

他知道他看向駱晉的眼神一定要多不清白有多不清白。

盯著駱晉的睡顏，他忍不住伸出手指，描摹著駱晉的五官輪廓。

但是他不敢觸碰，只能隔著一兩厘米的距離懸著，細細慢慢地勾勒著駱晉的面部線條。

每一處每一分好像都與他心裏的缺口完美契合。

他一直認為，每一個人心中都會有這樣一塊缺口，邊緣崎嶇不平，直到有人去彌補填合才會完整。

他想他的這個人就是駱晉，讓他一顆心臟終於滿滿當當。

如果駱晉不與他在一起，或許也是這樣的。

想到這，段星馳輕輕嘆了口氣，時間已經很晚了，他應該回臥室了，可是駱晉現在睡著了，他便又產生了一些更加惡劣的想法。

他彎下腰，駱晉的臉就在眼前，近到即使光線很暗，他仍然可以看見駱晉眼皮上一顆很小很淺的痣。

再近一點，或許就可以親上他夢寐以求的唇，駱晉睡著了，也不會發現的，但是即便如此，他仍然覺得這是對心上人的輕薄褻瀆。

心裏的兩個小人在掙紮，最終，段星馳還是直起了身，理智戰勝了欲望。

他離開駱晉的臥室，輕手輕腳幫他關上了門。

他不知道的是，等他走了之後，床上的駱晉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。

段星馳把他抱起來的時候，他其實就已經醒了，但是很顯然當時如果睜開眼睛並不合適，所以就索性繼續裝睡。

他沒想到段星馳會在這裏坐那麽久。

就算他閉著眼睛，依舊可以感受到段星馳的靠近。

溫熱的呼吸打在臉上，駱晉感覺自己的眼睛好像抖了一下。

床邊的手抓緊了床單，段星馳並沒有註意到，他的註意力都在駱晉身上。

駱晉無聲地反問自己，如果剛才段星馳真的親上來會怎麽辦？

他會停止裝睡，在這之前躲開嗎？

駱晉平躺著，把小臂搭在額頭上，他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睛，給了自己一個答案。

他不會躲開的，不然那幾秒時間已經夠他睜開眼睛阻止了。

所以為什麽不躲？只是怕醒過來兩個人會更加尷尬嗎？

兩個回答不出，答案卻又顯而易見的問題。

並且他好像突然覺得被段星馳偷吻也不是什麽糟糕的事，只有緊張，卻沒有厭惡和抗拒。

上一次段星馳喝醉了也是，除了意外和驚訝，他似乎也沒有什麽其他感覺。

一個直男被同性親應該是什麽感覺？

他突然不知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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